截至2023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29 697万人，占全国人口的21.1%，中国已经进入中度老龄化时代。人口老龄化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趋势，也是我国未来较长一段时期的基本国情。人口老龄化进程在给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诸多风险挑战的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发展机遇。为了确保发展质量效益，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中国应对接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的愿景，结合国家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大决策部署，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银发经济体系。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健康福祉、体面就业、可持续社区、可持续消费与生产等发展目标融入银发经济发展进程。

“银发经济”起源于现代化发达国家

“银发经济”（Silver Economy）一词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1973年的敬老日，日本全国铁路首次为银发老人和体弱者开通“银发座椅”（シルバーシート）。“银发”从此成为专为老年人设计和迎合老年人需求的机构、活动和产品的特称，如“银发设施”“银发住宅”“银发市场”等。随着日本进入超老龄化社会，以提供服务为主的银发服务和以生产制造业为主的银发产业成为银发经济市场的两大板块，根据近年日本总务省发表的《家计调查》数据推测，日本老龄消费在消费市场的占比将超过50%。

欧洲各国在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方面十分重视发展银发经济。法国与德国在巩固传统机构与社区养老服务的基础上，不断向智慧养老的新领域迈进，并加强社区环境适老化改造，旨在创造更加人性化、科技化的老年生活环境。这一系列举措不仅丰富了养老服务的形式与内容，也预示了未来银发产业的发展方向。根据欧盟预测，2025年银发经济将为欧洲经济贡献超过5.7万亿欧元。面对这一机遇，欧盟认识到挖掘银发经济潜力需要多方协同努力，政府、企业等社会各界需共同制定并实施系统性的战略规划。

为促进知识交流与经验分享，欧盟在2005年特别构建了“银发经济网络”（SEN@ER），旨在刺激经济活动以增长和创造就业机会，汇聚政策指导与实践案例，为其他国家发展银发经济提供参考。此举不仅加深了各界对银发经济重要性的认识，还提升了欧盟地区间的凝聚力和包容性，带来了更多创新实践与合作的可能性，共同推动银发经济向更加成熟、高效的方向发展。

尽管各国政府、学术领域乃至社会各界对“银发经济”的界定存在差异，但主要是狭义特指涵盖以养老服务为核心的关乎老年群体衣、食、住、行、医、教等基本需求而形成的一系列产业集群及形态，具有产业辐射面广、产业链长、涵盖门类多、业态复杂多样等特性。老龄化先行国家和地区在促进银发经济发展中，注重加强顶层设计，强调科技创新驱动，促进数字化赋能，增强代际包容性，提倡多元主体参与，优化产业扶持，这些先期探索形成的一些实践经验可供我国参考借鉴。

笔者认为，“银发经济”还有更广泛和深远的意义，适应老龄化时代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不仅是针对老龄人口的产业，还涉及适老化基础设施建设、适老产业带动的技术创新和产业结构调整、社会就业政策和福利政策以及文化形态等，甚至影响社会组织和公共决策机制。可以说，“银发经济”就是人口老龄化时代的社会经济体系特征，因此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多领域均有关联，也必将成为国家制定发展战略和规划时要充分考虑的因素。

“银发经济”与可持续发展

推动银发经济可持续发展既是满足老年人美好生活需要的现实要求，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客观需要；既是实施扩大内需战略的重要举措，也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环节。发展银发经济，能够有效繁荣银发产品和服务市场，激发银发消费潜力，调动各种社会力量的积极性，充分发挥市场机制作用，为满足老年人美好生活奠定良好基础；发展银发经济，还能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有力支撑，有利于全社会和谐稳定，促进社会、经济、环境协调与可持续发展。中国银发经济目前“百舸争发”，政策红利下的银发经济与中老年消费群体生活密切相关，蕴藏着巨大市场机会，产业爆发等待的只是一个时间窗口和机遇。

经过“十二五”“十三五”两个规划期的发展，我国已初步建立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制度框架，但目前我国老年人群体尤其是失能失智老年人的健康照护需求不能得到有效满足，银发经济发展仍面临着供给产品数量少、供给服务质量低等多重挑战。2024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围绕发展银发经济提出了4个方面26项举措，对银发经济作出明确定义，即“向老年人提供产品或服务，以及为老龄阶段做准备等一系列经济活动的总和”。这是我国首个以“银发经济”命名的政策文件，标志着我国银发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根据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预测，2030年，银发经济规模届时将占到GDP的五分之一，2050年将达到三分之一。

“银发经济”的主要领域

将银发经济纳入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进程，建立中国化的银发经济体系，不仅符合我国可持续发展的国家战略方向，还有利于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持续深化生态城市建设，为我国各区域可持续发展提供新的探索路径。现阶段银发经济发展主要围绕养老服务、医疗健康、智能科技、养老金融、文娱旅游和老年消费六大领域展开。

1.养老服务领域：随着长寿时代来临，老年人的服务需求逐渐从“生存型”向“多元型”转变，老年人正在逐渐注重自我实现和精神发展，对学习教育、休闲娱乐以及现代智能设备的使用等高质量、多样化、个性化的养老服务供给均有着巨大需求。对于企业来说，持续丰富服务供给内容、研发创新产品是其扩展业务链和获取新盈利增长点的发展之策。未来，除了“服务标准化、技能提升”等管理和人员培训能力外，数字化应用水平也将成为养老服务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2.医疗健康领域：在90% 老年人选择居家养老的背景下，众多失能失智老年人家庭老年人院外康复和居家健康老年人健康养生需求仍未被满足。随着长护险制度逐步完善，试点城市应将更多的健康养生、辅具购买租赁等服务纳入长护险待遇补偿范围，打造覆盖全生命周期的多层次服务体系，为健康产业注入新的活力。近年来随着干细胞等生物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健康衰老”理念的广泛普及，银发群体对美容养颜、抗衰老领域的服务产品需求不断释放，形成潜力巨大的增量市场，亟待挖掘。聚合分散的产品和服务，拓展更具针对性、更高品质的服务使用场景，是当前医疗健康领域的发展关键点。

3.智能科技领域：整体来看，目前主流的老年智能陪伴产品主要包含两类：一类是从家庭场景切入，功能上兼具年轻人、婴幼儿及老年人等全龄人群的需求；另一类则宣称主要面向老年人群体。目前许多科技企业将智能技术与养老服务结合，布局研发各种类型的护理机器人，致力于提升养老服务的效率。未来诸如ChatGPT一类的人工智能革命性技术将层出不穷，整个银发群体的营销格局将迎来巨变，老年人陪伴、医疗、购物、教育、金融等领域必将出现历史性的市场机会。

4.养老金融领域：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将养老金融列为“五篇大文章”之一，充分体现了国家对金融支持银发经济发展的高度期待。现阶段，险企在“保险+养老服务”方面的布局，正在经历由量到质的全面升级。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我国有20余家保险企业在探索、布局居家养老服务赛道。银发群体对保险产品的需求已不满足于单一的货币兑付，多样化的健康养老服务兑付形式成为养老金融产品创新研发的重要思路，保险企业通过把康养服务作为自己保险金融产品的增值项，构建差异化战略优势，进一步提升行业竞争力。

5.文娱旅游领域：闲暇的退休生活使老年人群体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戏曲、书法、绘画、摄影、棋牌等文化娱乐活动填补了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组织成立老年俱乐部，积极举办各类老年文娱赛事，成为带动银发经济发展的又一重要途径。老年人群体的外出旅行时间相比上班族而言更加灵活，由此催生出“康养+”旅游等多元创新业态。老年人选择的旅游地域集中性强、短线游比重大，休闲养生类旅游和深度体验游是其主要休闲度假方式，这也对银发经济产业优质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6.老年消费领域：推进居家适老化改造，是提升老年人生活质量、缓解养老压力的重要途径。随着“60后”“70 后”群体逐渐迈入退休、老年阶段，银发族多元消费需求的释放，配合居家适老化改造所用物品和材料购置补贴，促使家庭医疗器械、营养保健品、智能家居等多个细分赛道迎来井喷式增长。我国初老群体消费观念也在不断升级，更加注重消费品质和消费体验，乐于感受新消费场景。在线上消费平台，银发消费既有“量”的增长，也有“质”的提升，从健康刚需到时尚、文娱品质消费需求，中老年人消费呈现多元化、个性化的趋势。

笔者认为，上述领域只是与“老有所养”相关的经济活动，而作为社会经济体系一部分的“银发经济”还应包括“老有所为”的内容。世界卫生组织确定的新年龄分段将60岁至74岁定义为年轻老年人，75岁至89岁为老年人。一些发达国家已经将法定退休年龄延迟到75岁，我国也正逐步延迟法定退休年龄。随着退休年龄的延迟，60岁到74岁的年轻老年人除了有养老的需求外，还有继续工作的需求。而且，很多年轻老年人不仅依旧精力充沛，还拥有丰富的学识和社会经验，是宝贵的人力资源。将年轻老年人作为有就业需求的人口，继续发挥他们的价值，并为他们提供平等的就业机会，也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程的任务。

“银发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路径

我国政府作为银发经济的“引路人”，也要充分发挥作用，从而实现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

一要制定银发经济长远规划和近期行动计划。银发经济涉及社会经济各个领域，要贯彻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坚持系统观念，运用“一盘棋”的整体思维，用系统的方法开展规划工作，统筹协调“银发经济”相关的政策和措施。

二要构建公平统一的银发经济市场规则。建立银发产品和服务的国家技术标准体系、行业统一认证制度，完善银发产品和服务推广目录及评价体系，以标准化引导和规范银发经济各类经营主体；制定银发产业统计规则，定期开展产业统计调查工作；打破部门隔阂，构建一站式服务平台，进一步释放银发经济市场主体发展活力。

三要切实强化银发经济惠企举措。优化银发经济领域土地供应机制，整合盘活利用存量闲置资源，保障银发经济产业用地需求；制定支持银发经济发展的完善的税收支持政策并形成稳定的财政投入增长机制，设立银发经济发展专项基金，为银发经济发展注入金融动能；积极探索养老领域融资途径，有序引导社会资本进入银发行业，形成多渠道、多元化的银发经济金融支持体系。

四要健全银发经济领域综合监管制度。着眼重点领域推动银发经济市场监管领域法律法规的完善，强化市场监管法治保障，加快建立养老服务领域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充分发挥信用约束激励作用；加快推进银发经济领域智慧监管，实现监管信息实时归集、互联共享和科学分析，以法治监管、信用监管、智慧监管协调耦合的综合监管制度推动银发经济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作者丨苏志钢、白澄宇、李晓林、谢一峰、王安平、罗家峥

来源丨《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2024年12月刊

原文标题丨《中国银发经济可持续发展路径探索》

编辑丨胡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