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朱琳

作为全球第三大出口品类、疫情前世界上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旅游业一直是各国外汇和就业岗位的重要来源，并与各国经济和环境发展有着密切关联。自2019年以来，全球旅游业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最严重的行业之一。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与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UNWTO）在2021年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导致国际游客人数降幅超过60%，并可能已经给全球经济造成了超过4万亿美元的损失，以旅游为核心产业的地区受创尤其明显。另一方面，传统旅游业也是导致全球变暖的因素之一，据专业机构测算，疫情前其造成的碳排放约占全球总排放的5%-8%。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曾在2019年预测，如继续当前发展模式，2030年全球与旅游相关的碳排放量将会增加25%，其中世界旅游的交通运输排放量将会比2016年增加45%。

挑战的另一面是机遇，在气候危机愈发凸显的今天，旅游业已经走到了转型的十字路口。新冠肺炎疫情正在促使旅游业对以往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进行反思，并有机会以“后疫情时代”的行业重振为契机，积极利用其对游客、旅游目的地、供应链的影响，实现更可持续、更具韧性的绿色转型。

旅游业转型促进全球可持续发展的三重优势

可持续发展理念对于在旅游业发展过程中建立环境、经济和社会文化之间的适当平衡，以及保护生物多样性等方面具有导向作用。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将可持续旅游定义为“充分考虑其当前和未来经济、社会和环境影响的旅游业，满足游客、行业、环境和东道社区的需求”，强调旅游业应尽量减少对环境和当地文化的负面影响，转为创造收入和加强保护当地生态与文化系统的长期驱动力。作为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途径之一，可持续旅游业在贡献全球可持续发展转型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

第一，旅游业溢出效应巨大，具有显著带动性。旅游业产业结构链复杂，是集餐饮、酒店、交通、娱乐、商贸、零售等多重要素于一体的综合产业，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的相关数据显示，旅游业每增加1个单位效益就可以为其他产业增加4个单位效益，每增加1个就业岗位就可为其他产业带来5个就业机会，旅游业的发展对其他行业具有明显的带动作用。由于旅游相关行业大多需要消耗大量资源，缺少可持续管理意识的旅游业发展模式会对旅游地区的自然资源、消费模式、污染治理和社会系统有害。反之，在管理得当的情况下，旅游业则有助于推动一个地区的多个产业向绿色低碳发展方向进行整体转型。

第二，旅游业发展依赖自然环境，也有潜力促进生态保护。旅游业发展在对环境资源有较高依赖性的同时，也往往需要在自然环境区开展大量基础设施建设、旅游设施建设。过度旅游开发会导致包括水土流失、水资源过度消耗、污染排放加剧、自然环境退化、威胁濒危物种生存空间等一系列负面影响，并最终反噬其自身的发展空间。可持续旅游业则强调建立对环境价值的认识，这种认识将鼓励旅游业以提高经济效益为目的，将对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保护和养护视作促进产业发展的工具，从而促进更多在自然保护方面的主动投入。

第三，旅游业对社会文化具有引导作用，能够促进社区发展和行为引导。旅游业对游客、消费者，以及旅游地区的当地居民的价值体系和行为模式都能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引导作用。对当地居民而言，可持续旅游业有助于培养其对自身文化传统的认同感，并通过创造当地就业机会来帮助其提高收入。对游客而言，可持续旅游业是帮助其关注生态保护等议题的有效工具，并可以通过获得更有意义的可持续旅游体验，提高其以行动促进可持续发展的意识和能力。

旅游业可持续实践的四大方向

跨国技术调查公司Tech Navio的分析报告显示，从2020年到2025年，可持续旅游市场份额将以9.72%的复合年增长率加速，预计将增加至少2352亿美元。尽管受疫情影响，旅游业的发展遭受全面冲击，但这或许只是让可持续旅游份额的快速增长延期并积蓄爆发力。近年以来，我们看到越来越多旅游领域的企业、组织和公众人物愈发重视旅游业或旅游行为的可持续转型，并开展了各类典型实践。

一是借力创新科技提高旅游企业的低碳运营管理水平。各项创新技术的发展为旅游业提供了提升整体运营效率的基础，不仅有助于树立企业的可持续品牌形象，也能为企业提供可衡量的经济收益和潜在的成本节约方式。

例如，在旅游出行方面，国内外航空企业的实践包括研发新型燃料、降低飞行能耗等。空中客车公司于2020年推出ZEROe零排放商用飞机项目；中国航空公司通过充分利用客机腹舱、改造宽体机客舱、执行客机货班等方式，提升宽体机利用率，改善燃油效率。在餐饮住宿方面，酒店企业多以改善建筑能耗、优化服务资源供应方式为重点方向。通过美国绿色建筑协会（USGBC）LEED金级标准认证的深圳前海华侨城JW万豪酒店实现了平均降低建筑物运营费用8%-9%、碳排放水平33%-39%以及固体废弃物减少70%的成果；希尔顿酒店大中华区酒店自2018年底开始，通过以玻璃杯和水壶代替一次性塑料瓶、以纸质吸管代替塑料吸管，在一年内减少了1300万个塑料瓶和120万根塑料吸管的使用，并通过“肥皂再利用”项目回收再生了200万条新肥皂。

二是鼓励促进对可持续旅游业的投融资。投融资关注的是当前和未来的经济潜力，而自然和人文环境正是决定旅游业长期价值的关键因素，投融资机构将可持续发展视角纳入针对旅游业的投资准则是确保自身资金收益的重要措施，也是促进资源节约型旅游基础设施建设、可持续旅游供应链搭建、创新且负责任的商业模式等目标的重要驱动力。

政府机构和金融机构是资金流向可持续旅游业的两大推手。例如，在政府措施方面，欧盟与各国行政当局通过欧洲卓越旅游目的地倡议（EDEN），共同资助了超过140个鲜为人知的可持续旅游目的地；此外，欧盟委员会还制定了《欧盟向旅游部门提供资金指南》，以便对相关企业进行投融资指导。许多金融机构也在逐步加强对旅游领域投资的重视。例如，荷兰的特里多斯银行（Triodos Bank）只向已经或正在获得绿色旅游认证的企业提供可用于可持续房地产开发、可再生能源等项目的贷款，并为致力于获得金牌认证的旅游企业提供1%的利率折扣。

三是加强对当地社区、游客的意识培养和能力建设。旅游业在公众倡导方面具有天然优势，可以结合丰富的互动形式，提高旅游地区当地居民和游客的环境意识，加深公众对生物多样性、生态系统和文化多样性的理解，并通过支持当地社区的发展、融合当地文化，实现企业与当地资源之间的相互赋能。

实践中，不少旅游项目将生态教育融入旅游路线，让游客在体验自然的同时，从广度和深度上提高对自然保护的认识。例如，美国黄石公园借助自身丰富的旅游资源，针对各类客群开发了70余项研学教育体验课程，每年可吸引超过4万游客参与；高端旅游公司andBeyond以其原有线路为基础，推出多个慈善主题旅游产品，以此让游客亲自感受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现状并参与当地的相关保护课程，同时也对改善当地民生提供助力。一些企业则将公众倡导融入服务项目中。例如，夏威夷地区的Aqua-Aston 酒店通过为夏威夷40家酒店的消费者提供免费环保防晒霜，向酒店消费者普及含有氧苯酮（oxybenzone）或桂皮酸盐（octinoxate）的防晒用品对珊瑚的有害影响；中国旅游平台携程同公益组织合作，在2019年世界清洁日发起“圾少程多”行动，在全国73家景区设立公益快闪站点，成功倡导近100万游客参与带垃圾下山、垃圾分类等活动，并减少旅行垃圾1000吨。

四是借助平台优势推动更多利益相关方的参与。旅游业的可持续转型是一个长期过程，因而需要全供应链的广泛共识和行动参与，旅游业各环节具有影响力的前排企业可以通过积极发声等方式，促进更多旅游业企业的合作，共同为自然与社会带来积极的影响。

近年来，全球旅游业发起了多项合作倡议，其中包括英国哈里王子及Booking、携程、Skyscanner、TripAdvisor、Visa等企业于2019年共同创立并发起的全球可持续旅行倡议“Travalyst”，旨在通过连接消费者和服务供应商的全球平台型企业探索并推广使旅游更具可持续性的解决方案并提高大众意识；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于2020年发起的全球旅游塑料倡议，旨在呼吁消除旅游业不必要的一次性塑料，目前已得到超过100个全球旅游组织的承诺；世界旅行与旅游理事会（WTTC）、可持续酒店联盟 （SHA）、全球头部酒店管理集团及各分销渠道等酒店旅游业相关企业于2021年联合倡议制定的酒店业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旨在通过打造全球酒店可持续发展基准框架为全球酒店建立可持续发展工作共识，加快推动酒店上下游产业链的可持续发展进程，等等。

尽管有不同的形式、方向和侧重点，这些来自旅游行业的合作倡议无疑都有着共同的发起背景，即新冠肺炎疫情让全球旅游业有了重新全面评估和调整的机会，借助疫情带来的集体合作心态，全球旅游企业可以共同参与，重新规划航线、重新制定规则，以及更负责任地重建一个能够与其所依赖的地球一起兴旺发达的旅游产业。